9CaKrnKbt1N作者:刘先云cul.huanqiu.comarticle怀念我的恩师尹元耀先生/e3pn677q4/e3pn67auh作者:刘先云(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经济学博士,目前就职于国内某信用评级机构)今年春节,我跟我的大学老师尹元耀先生发了一条春节祝福的微信。除了向他问好,我也希望他方便的话,能去天津给他拜年、看望一下他。等待良久,尹老师的儿子回复了我微信并告知我,敬爱的尹老师已于去年10月底驾鹤西去,他在上海的一起交通事故中与师母双双离世。看到这条信息,我悲痛难忍、泪如泉涌。我从我的大学母校天津外国语学院毕业13年了,期间只去看望过尹老师一次。中间有几年没有尹老师的微信,基本上断绝了跟他的联系。去年上半年我通过天外校友会联系上尹老师之后,他告诉我他身体很硬朗,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毛病。八十多岁的尹老师能有这样的身体,我当然很是高兴,想想有机会一定要去看望他。没想到自己这一拖大半年就过去了,等我下定决心去看望尹老师的时候,却是阴阳两隔了。我深深地为自己的拖沓而自责,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尹老师说一声“谢谢”了。 2003年9月份,也是我大学三年级的上学期,尹元耀老师当时已经70多岁,他被学校返聘,担任我们“英美报刊选读”课程的任课老师。虽然年岁有点高,但尹老师讲课声音宏亮、中气十足,条理十分清晰。他熟悉中外历史和政治,讲起眼下的新闻,却总能从中梳理出事件的历史背景,把每篇干巴巴的新闻背后的故事和原因挖掘得淋漓尽致。我印象深刻的是,他常常提及他的“棋盘”理论,讲到历史,他总把国家比作一个“棋盘”,公共政策的制定以及人物命运的安排,总是要服从棋局的通盘考虑,“丢车保帅”是难免的做法。尹老师的课程是我听得最入神的一门课,他讲的很多观点和事实大大开阔了我的眼界,让我获益颇多。我也是受惠于这门课程最多的学生。除了认真听尹老师讲课外,我还找一切机会跟尹老师请教学习。每次课我都会交给尹老师一篇我自己写作的英语作文。经过大学两年的努力学习之后,我自以为我的英文有了很大长进,稍稍积累了一些自信,但我的作文每次交给尹老师后,他下一次上课的时候,总会把改过的作文还给我,每次拿到他批改过的作文我都感到羞愧难当——他用红笔作的批改基本相当于把我的作文重写了一遍。尹老师的英文表达实在太地道,他改过的地方都让我心服口服,这也让我的英文表达有了很大提高。事后想来,他这么大年纪,我每周让他重新改写一次我的作文,确实给他增加了很大的负担。尽管如此,他始终十分耐心地帮我改着,并为我的点滴进步而高兴。跟尹老师熟识之后,我提出了去他家里跟他聊聊、请教请教,他很热情地接待。大学三、四年级的时候,我大概去过尹老师家三四次。我知道尹老师喜欢喝咖啡,每次去他家会跟他送一些速溶咖啡。他知道我是穷学生,每次都“警告”我,下次不准带了。每次跟尹老师请教,并没有什么约定的话题。我会说一些学习上的困惑,他跟我提提建议,他也会讲讲他的人生经历和体会。此外,我们更多的是就一些时事热点天南海北地闲聊,这种闲聊让我收获也不少。跟尹老师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,他是上海人,解放后,他先是上了上海交通大学,后来听说清华不错,就从上海交大退学后又考取了清华大学,学习外语专业。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,清华的外语专业被调整到北大,所以他的大学主要是在北大完成的。在北大读书期间,他在朱光潜等老师的指导下,翻译了马克·吐温等英美作家的作品并出版。听完他传奇的求学经历,我更是惊讶和佩服。大学毕业后,他到了国内一份英文杂志从事编辑工作,天津外国语学院成立后,他又被调入了这所大学任教。当然,文革期间的经历,他没有跟我多说,但大抵也是遭遇过一些波折。历史的转折和变迁如此集中地映射到一个个体身上的时候,人生难免经历很多坎坷和起伏。尹老师到天外任教后,参与过一些英汉词典的编纂。他的学历背景和研究能力,我想在同龄的大学老师中应属出类拔萃者。但是,令我颇为不解的是,他退休前的职称好像仍是副教授。对他而言,没有评上教授可能是一个很不公正的待遇。他对这个职称似乎不太在意,在我面前没有过任何抱怨。我去他家里的时候,他常常会夸师母是多么的好。家庭的幸福和历史的跌宕,大概让他对名利看得比较淡了。尹老师在课堂上多少有点“愤青”,但在生活中他又是那么的平和、淡定。2017年上半年我联系上尹老师后,我跟他报告了我的工作情况。当我告诉他,我从人民日报社离职去了一家体制外的机构时,尹老师很是吃惊。他说,“人民日报是多好的平台,可以为国家、为社会做很多事,你怎么能想着出去挣钱了呢?”我听了很是惭愧。虽然走出体制并非单纯为了挣钱,也并非走出体制就不能为国家和社会作贡献,但我明白他的心意,他希望年轻人能少一些功利,多一些家国情怀。他一生不论经历多么坎坷,不论获得怎样的待遇,但服务国家和社会的信念永远没有变。他退休之后,仍一直在天外翻译中心兼职工作,每天乐呵呵地工作,不时跟大家开个玩笑。他的正直、刚毅和乐观一直感染着我。最近我获得了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的经济学博士学位,并荣获了校级优秀论文的称号。我想,如果没有尹老师这样的好老师为我打下良好的英语基础,我不会有机会去清华读研究生,也不会有机会到中国社科院读博士了。尹老师是让我最为感激的老师之一,也是让我最为抱愧的老师。我不仅没能及时去看望他,也辜负了他对我的期许。他期待我在翻译领域能有所成就,可惜的我从硕士到博士不停追逐所谓的“热门专业”,几易专业,从外语到新闻学再到经济学,其实都学艺不精。如果能专攻一行,或许能有些许成绩,这也是让我非常抱愧的地方。正如我在我的博士论文“致谢”里写道,“回望来路,自己能从一个农村家庭走进一座座学术的殿堂,我始终心怀谦卑和感激。我要感谢我小学和中学的老师们,他们良好的师德和敬业精神感染着我。我感谢我的母校天津外国语大学和清华大学,它们打开了我的视野,让我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什么。”在这两个母校里,有许多让我感激的老师,但最让我怀念和抱愧的就是尹元耀老师了吧。1534469520000环球网版权作品,未经书面授权,严禁转载或镜像,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。责编:liuzheng环球网153446952000011[]
作者:刘先云(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经济学博士,目前就职于国内某信用评级机构)今年春节,我跟我的大学老师尹元耀先生发了一条春节祝福的微信。除了向他问好,我也希望他方便的话,能去天津给他拜年、看望一下他。等待良久,尹老师的儿子回复了我微信并告知我,敬爱的尹老师已于去年10月底驾鹤西去,他在上海的一起交通事故中与师母双双离世。看到这条信息,我悲痛难忍、泪如泉涌。我从我的大学母校天津外国语学院毕业13年了,期间只去看望过尹老师一次。中间有几年没有尹老师的微信,基本上断绝了跟他的联系。去年上半年我通过天外校友会联系上尹老师之后,他告诉我他身体很硬朗,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毛病。八十多岁的尹老师能有这样的身体,我当然很是高兴,想想有机会一定要去看望他。没想到自己这一拖大半年就过去了,等我下定决心去看望尹老师的时候,却是阴阳两隔了。我深深地为自己的拖沓而自责,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向尹老师说一声“谢谢”了。 2003年9月份,也是我大学三年级的上学期,尹元耀老师当时已经70多岁,他被学校返聘,担任我们“英美报刊选读”课程的任课老师。虽然年岁有点高,但尹老师讲课声音宏亮、中气十足,条理十分清晰。他熟悉中外历史和政治,讲起眼下的新闻,却总能从中梳理出事件的历史背景,把每篇干巴巴的新闻背后的故事和原因挖掘得淋漓尽致。我印象深刻的是,他常常提及他的“棋盘”理论,讲到历史,他总把国家比作一个“棋盘”,公共政策的制定以及人物命运的安排,总是要服从棋局的通盘考虑,“丢车保帅”是难免的做法。尹老师的课程是我听得最入神的一门课,他讲的很多观点和事实大大开阔了我的眼界,让我获益颇多。我也是受惠于这门课程最多的学生。除了认真听尹老师讲课外,我还找一切机会跟尹老师请教学习。每次课我都会交给尹老师一篇我自己写作的英语作文。经过大学两年的努力学习之后,我自以为我的英文有了很大长进,稍稍积累了一些自信,但我的作文每次交给尹老师后,他下一次上课的时候,总会把改过的作文还给我,每次拿到他批改过的作文我都感到羞愧难当——他用红笔作的批改基本相当于把我的作文重写了一遍。尹老师的英文表达实在太地道,他改过的地方都让我心服口服,这也让我的英文表达有了很大提高。事后想来,他这么大年纪,我每周让他重新改写一次我的作文,确实给他增加了很大的负担。尽管如此,他始终十分耐心地帮我改着,并为我的点滴进步而高兴。跟尹老师熟识之后,我提出了去他家里跟他聊聊、请教请教,他很热情地接待。大学三、四年级的时候,我大概去过尹老师家三四次。我知道尹老师喜欢喝咖啡,每次去他家会跟他送一些速溶咖啡。他知道我是穷学生,每次都“警告”我,下次不准带了。每次跟尹老师请教,并没有什么约定的话题。我会说一些学习上的困惑,他跟我提提建议,他也会讲讲他的人生经历和体会。此外,我们更多的是就一些时事热点天南海北地闲聊,这种闲聊让我收获也不少。跟尹老师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,他是上海人,解放后,他先是上了上海交通大学,后来听说清华不错,就从上海交大退学后又考取了清华大学,学习外语专业。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,清华的外语专业被调整到北大,所以他的大学主要是在北大完成的。在北大读书期间,他在朱光潜等老师的指导下,翻译了马克·吐温等英美作家的作品并出版。听完他传奇的求学经历,我更是惊讶和佩服。大学毕业后,他到了国内一份英文杂志从事编辑工作,天津外国语学院成立后,他又被调入了这所大学任教。当然,文革期间的经历,他没有跟我多说,但大抵也是遭遇过一些波折。历史的转折和变迁如此集中地映射到一个个体身上的时候,人生难免经历很多坎坷和起伏。尹老师到天外任教后,参与过一些英汉词典的编纂。他的学历背景和研究能力,我想在同龄的大学老师中应属出类拔萃者。但是,令我颇为不解的是,他退休前的职称好像仍是副教授。对他而言,没有评上教授可能是一个很不公正的待遇。他对这个职称似乎不太在意,在我面前没有过任何抱怨。我去他家里的时候,他常常会夸师母是多么的好。家庭的幸福和历史的跌宕,大概让他对名利看得比较淡了。尹老师在课堂上多少有点“愤青”,但在生活中他又是那么的平和、淡定。2017年上半年我联系上尹老师后,我跟他报告了我的工作情况。当我告诉他,我从人民日报社离职去了一家体制外的机构时,尹老师很是吃惊。他说,“人民日报是多好的平台,可以为国家、为社会做很多事,你怎么能想着出去挣钱了呢?”我听了很是惭愧。虽然走出体制并非单纯为了挣钱,也并非走出体制就不能为国家和社会作贡献,但我明白他的心意,他希望年轻人能少一些功利,多一些家国情怀。他一生不论经历多么坎坷,不论获得怎样的待遇,但服务国家和社会的信念永远没有变。他退休之后,仍一直在天外翻译中心兼职工作,每天乐呵呵地工作,不时跟大家开个玩笑。他的正直、刚毅和乐观一直感染着我。最近我获得了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的经济学博士学位,并荣获了校级优秀论文的称号。我想,如果没有尹老师这样的好老师为我打下良好的英语基础,我不会有机会去清华读研究生,也不会有机会到中国社科院读博士了。尹老师是让我最为感激的老师之一,也是让我最为抱愧的老师。我不仅没能及时去看望他,也辜负了他对我的期许。他期待我在翻译领域能有所成就,可惜的我从硕士到博士不停追逐所谓的“热门专业”,几易专业,从外语到新闻学再到经济学,其实都学艺不精。如果能专攻一行,或许能有些许成绩,这也是让我非常抱愧的地方。正如我在我的博士论文“致谢”里写道,“回望来路,自己能从一个农村家庭走进一座座学术的殿堂,我始终心怀谦卑和感激。我要感谢我小学和中学的老师们,他们良好的师德和敬业精神感染着我。我感谢我的母校天津外国语大学和清华大学,它们打开了我的视野,让我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什么。”在这两个母校里,有许多让我感激的老师,但最让我怀念和抱愧的就是尹元耀老师了吧。